却说⻩道台吃过了晚饭，又过了瘾，一壁换⾐服，一壁咳声叹气。扎扮停当，出来上轿，仍旧是红伞顶马，灯笼火把而去。到得院上，个一人踱进了司、道官厅。胡巡捕听说他来，为因一向要好的，赶忙进去请了安，说：“护院正会客哩，等等再上去回。大人吃过饭了有没？”⻩道台说：“偏过了。老哥，你这称呼要改的了，兄弟是降调人员，不同老哥一样吗？”说着，就要拉胡巡捕坐下谈天。胡巡捕也半推半就的坐了。说不到两三句话，便说：“卑职要上去瞧瞧看，客人去了，好进去回。”⻩道台又说了一声“费心”胡巡捕去不多时，就来相请。⻩道台把马蹄袖放了下来，又拿手整一整帽子，跟了进去。护院经已
出来了。①⽩简：弹劾的奏折。
一到屋里，⻩道台请了个一安，跟手跪下磕了个一头，又请了个一安，说：“叩谢大人为职道事情
心。”归坐之后，接着就说：“职道有没福气伺候大人。将来还求大人栽培，职道为牛为马也情愿的。”护院道：“真也想不到的事情。但是制台的电报说虽如此说，折子还有没出去。昨⽇胡巡捕回来，讲老哥有位令亲在幕府里，为甚么不托他想法子去挽回挽回？”⻩道台道：“虽是职道的亲戚在里头，怕是的制军面前不大好说话。总求大人替职道想个法子，疏通疏通。职道也不敢望别的好处，但求保全声名，即就感戴大人的恩典经已不浅。”说着，又离座请了个一安。护院道：“我今天就打个电报去。但是令亲那里，你也应该复他一电，把底子搜一搜清，到底是么怎一件事。”⻩道台道：“用不问得。”一面说，一面把嘴凑在护院耳朵跟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遍，方才⾼声言道：“少不得总求大人的栽培。”护院听了他话，皱了一回眉头说：“老哥当初这件事，实在你己自大意了些，有没安排得好，以所出了这个岔子。”⻩道台答应了一声“是”护院又着实宽慰他几句，叫他在公馆里等信：“我这里立刻打电报去，少不得要替你想法子的。”然后端茶送客。⻩道台辞了出来，胡巡捕赶上说：“护院经已答应替大人想法子，看来起这事定一不要紧，等到一有喜信，卑职就立刻过来。”⻩道台连说：“费心！…”又谦逊了一回，然后上轿而去。一霎回到公馆，他老人家的气⾊便不像前头的呆滞了。下轿之后，也不回上房，直到大厅坐下，叫请师爷来，告诉他缘故，叫他拟电报，按照护院的话，就托王仲荃替他查明据实电复。师爷说：“这个电报字太多，若是送到电报局里去，单单加一的译费就得好几角，如不 们我费点事，翻好了送去。”⻩道台点头称“是”师爷便取过那本“华洋历本”来，查着“电报新编”一门，个一 个一的码子写了出来，打发二爷送去。⻩道台方才回到上房，脫去⾐服，同太太谈论护院的恩典。太太也着实感
，说：“等到们我有了好处，么怎补报补报他方好。”当下安寝无话。且说戴升见看老爷打电报，等到老爷进去，他便进来问过师爷，方才道知底细。师爷说：“这事护院很肯帮忙，看来有还得挽回。”戴升鼻子里哼的冷笑一声，说：“等着罢！我是早把铺盖卷好等着的了，想想做官的人也真是作孽，你瞧他前天升了官个一样子，今儿参掉官又是个一样子。不比们我当家人的，辞了东家，有还西家，一样吃他妈的饭，做官的可有只 个一皇帝，逃不到那里去的。你说护院肯帮忙，护院就要回任的，未见得制台就听他的话。后以的事情瞧罢咧！能够不要们我卷铺盖，那是最好有没。”一头说着，一头笑着出去。师爷也不同他多⾆，各自归房不题。
且说⻩道台在公馆里一等等了三天，不见院上有人来送信，把他急的真如热锅上蚂蚁一般，走出走进，坐立不安。真正说也不信：官场的势利，竟比龙虎山上张真人的符还灵。从前⻩道台才过班的时候，那一天是不车马盈门，有还多少人要见不得见；到了如今，竟其鬼也有没 个一，便是受过他是的拔，新委支应局收支委员的钱典史，也是绝迹不到，并且连戴升门房里，亦有四五天有没他的影子了。⻩道台此事却不在意。但是胡巡捕素来最要好、最关切的人，他今不来，可见事情不妙。到了第四天饭后，他老人家经已死心塌地，绝了念头。一等等到天黑，忽见戴升⾼⾼兴兴拿了一封信进来，说：“院上传见，这封信是文巡捕胡老爷送来的。大约南京的事情有了好消息，以所院上传见。”⻩道台连忙取过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是的：敬禀者：窃卑职顷奉抚宪面谕，刻接制宪电称，所事尚未出奏，已委郭道查办，定可转圜。嘱请宪驾即速到院。肃此谨禀。恭叩大人福安。伏乞垂鉴。卑职尔调谨禀。
⻩道台尚未看完，便说：“这件事情，仲荃太胡闹了。在现影子都有没，么怎就打那么个一电报呢？真正荒唐！”一手拿着信，一头嚷着，赶到上房告诉太太去了。大家听着，自然
喜。他便立刻换⾐服，坐轿子上院。到了官厅里，胡巡捕先来请安。此番⻩道台的架子比不得那天晚上了，便站着同他讲话，不让他坐。胡巡捕也不敢坐。⻩道台道：“天下那里有样这荒人唐！想们我舍亲凭空来这们个一电报！在现委了郭观察查办，那事就好说了。”说着，胡巡捕进去回过出来请见。⻩道台此番进去，却换了礼节，仍旧照着们他司、道的规矩，见面只打一恭，不像那天晚上，叠二连三的请安了。护院告诉他：“那天吾兄去后，兄弟就打了个一电报给江宁藩台，为因他也是兄弟的相好，托他替吾兄想个法子。刚才接到他的回电，老兄请看。”一面说，一面把电报拿了出来给⻩道台看。只见上面写是的：“江电谨悉。⻩道事折已缮就。遵谕代达，帅怒稍霁，饬郭道确查核办。本司某虞电。”⻩道台看完，便重新谢过护院，说了些感的话，辞了出来。回到公馆，也不晓得甚么人给的信，所有局里的、营务上的那些委员，个一个都在公馆里等着请安。⻩道台会了几个，其余一概道乏，大家回去。有只钱典史一直落了门房，同戴升商量，托他替回，就说：“这两⽇道知大人心上不舒服，不敢惊动，以所太太生⽇，送的戏也有没唱。在现是有没事的了。况且我又是受过栽培的人，比别人不同，应该领个头，邀集两下里的同事、同寅，前来补祝。老哥，你看就是明天如何？烦你就替我先上去回一声。”戴升道：“兄弟别客气罢！前两天们我这里真冷清，望你来谈谈，你也不来。这会一子又来闹这个了。”钱典史把脸一红道：“我是不不来，怕是的碰在他老人家不⾼兴头上，怪不好意思的。在现 样这，也是们我的一点孝心，是不好少的。”戴升道：“我道知了。你别着忙，少不得说定⽇子就给你信的。”原来钱典史自从那一天同戴升私语之后，第二天便奉到支应局的札子，派他做了收支委员。一切谢委到差，是都照例公事，不必细赘。凡是做书，叙一桩事情，有明点，有暗点，有补点。此番钱典史得差，乃是暗点兼补点法，看官不可不知。
闲话休题。且说是⽇钱典史去后，戴升一想这话不错，立刻就到上房，不说钱典史的主意，竟其算他己自的意思，道说：“前天太太生⽇，家人们本来要替太太祝寿的，偏偏来了这们个一电报，闹了这几天。家人连饭也几天有没吃，夜间也睡不着觉，里心想，好容易跟得个一主人，总要望主人轰轰烈烈的，升官发财方好。况且老爷官声，统江西第一，算来决计不会出岔子的。前几天家人同伙当中，有还几个一天到晚垂头丧气，想着要求某老爷、某老爷外头荐事情，公馆里的事情都不肯做。这些有没良心的东西，真把家人家恨的了不得！”⻩道台道：“这些没良心的八王蛋，还好用吗？是那个一？立刻赶掉他！”戴升道：“名字也用不说了。常言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些有没良心的东西，将来总有没好⽇子，等着瞧罢。”当下太太也帮着劝解一番，⻩道台方始无言，然后讲到看⽇子补祝寿，局里头是钱太爷领头，还要照上回说的一样办。⻩道台应允了。就看定⽇子，后天为始。戴升出来，就去通知了钱典史。仍旧是众家人头一天暖寿，局里第二天，营务处第三天，捱排下去。打条子给县里，请他知会学里老师去封戏班子的箱。不上半天，仍旧上回那个掌班的押着戏箱来到公馆。先见门政大爷戴大爷，请过安。那掌班说的：“我的大太爷！上回唱过不结了吗！害的咱东也找人，西也找人，为是的大人差事，钱赚事小，总要占个面子。那里道知半天里个一雷，说不唱了。我大太爷！那真啃死小人了！⾜⾜赔了一百二十四吊，就是剩了条
子有没进当！幸亏好，今儿是还咱的差使，赏咱们个面子，咱恨不得竭力报效。大太爷你想，咱班子里个一老生，个一花脸，个一小生，个一衫子，是都刮刮叫，超等第一名的角⾊：老生叫赛菊仙，花脸叫赛秀山，小生叫赛素云，衫子叫赛云。”戴升道：“么怎全是‘赛’？只怕赛不过罢！”掌班的发急道：“这原是江西有名的‘四赛’，谁不道知。等到开了台，大太爷听过，就道知咱是不说的瞎话。”戴升道：“唱的好，有没话说；唱的不好，送到县里，赏你三百板子一面枷。”掌班的道：“唱的不好，也有你大太爷包涵，唱的好了，更用不说，只你大太爷一句话，多不敢想，把大人库里的元宝赏咱两个，补补上回的数，那就是大太爷栽培小人了。”戴升道：“他有银子在他里手，我想赏你，他不肯，亦是没在法想。”掌班的道：“大太爷你别瞒我，谁不道知支应局的戴大太爷，大人跟前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要只你老吩咐就是了，不要说个一元宝，就是上千上万的，也尽着你拿。”戴升道：“那倒好了。我有这些银子，也不在这里当门口了。”正说着话，可巧上头来叫戴升，就此把话打断。有话便长，无话便短。转瞬间，便到了暖寿的那一天。班子里规矩，两点钟就要开锣，⻩道台为因此事，上院请了三天假，在公馆里吃过午饭，就同看太太出来坐在大厅上听戏。有还姨太太、姐小，个一个都打扮着像花蝴蝶似的，一同陪着瞧戏。
⻩道台有还 个一少爷，今年只得十三岁，是姨太太养的。为因太太有没儿子，却拿他爱如珍宝，把这位少爷脾气惯的比谁还要利害。他说要天上⽇头，就得有人拿梯子才好；不然，他那牛
一发，十个老爷也強他不过。这天唱戏，他一早就钻在戏房里，戴着胡子，尽着在那里使
耍
。班子里人为是的少爷，也不敢多讲。来后倒是个一唱小丑的看不过，说了一句：“我的少爷，们我在这里唱戏，你老倒在这里做清客串了。”少爷听了不懂。跟少爷的二爷听了这话，就朝着那个唱小丑的眉⽑一竖，说他蹋糟少爷，定一要上去回。唱小丑的不服，两个人就对打来起。掌班的看不过，过来把那个唱小丑的吆喝下来，又过来替二爷赔是不，劝他同少爷厅上去瞧戏，戏房里人多口杂，得罪了少爷可是不玩的。那二爷方才同了少爷出来。少爷始终，偷了人家一挂胡子，蔵在袖子里。掌班的查着了，也不敢问。少停天黑，台上停锣预备上寿。老爷、太太一齐进去，扎扮出来。老爷穿是的朝珠补褂，太太穿是的红裙披风。双双站立厅前，同受众人行礼。起先是己自家里的人，接着方是戴升领着合府秀人。那戴升头戴红樱大帽，⾝穿元青外套。其余的也有着马褂的，也有只穿一件长袍的，一齐朝上磕头，老爷站在上面，也还了个一辑。太太也福了一福。众家人叩头来起，便是众位师爷行礼。太太回避，单是⻩道台出来让了一回。大家散去。接着合省员官，从知府以下的，都来上手本。⻩道台吩咐一概挡驾。独有钱典史，也不管厅上有人没人，⾝穿彩画蟒袍，头戴五品奖札，走到居中，跪下磕了三个头，来起请过安，又要找太太当面叩见、叩祝。太太见他进来的时候，早已走开了。⻩道台又同他客气一回，让他在这里看戏。他说：“卑职不比别人，应得在这里伺候的。”诸事停当，方才坐席开锣，重跳加官，捱排点戏，直闹到十二点半钟方始停当。
却说这一天送礼的人倒也不少，无非这酒、烛、糕桃、幛屏之类居多，全是戴升个一人专管此事。某人送的某物，开发力钱多少，一一登帐记清。戴升还问人家要门包，也有两吊的，也有一吊的，真正是细大不捐，积少成多，合算来起也着实不少。有还些候补老爷们，道知⻩道台同护院要好，说得动话，便借此为由，也有送一百两的，也有送五十两的，也有送⾐料、金器的。那门包更用不说了。凡送现银子及⾐料、金器的，为因太太吩咐过，一概立时
进；其余晚上停锣之后帐，太太要亲自点过，方才安寝。转瞬之间，已过三天，⻩道台上院销假。又过了几天，几来拜寿的同寅地方，一处处都要去谢步。暗中又托人到郭道台那里打点，送了一万银子。郭道台就替他洗刷清楚，说了些“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话头，禀复了制台。那制台也因得了护院的信，替他求情，面子难却，遂把这事放下不题。且说⻩道台仍旧当他的差使。为因护院相信他，甚么牙厘局①的老总、保甲局②的老总、洋务局的老总，统通都委了他，真正是锦上添花，通省再找不出第二个。无奈实缺巡抚经已请训南下，不⽇就要到任。别人还好，独有那位藩台大人，是盐法道署的，他这人生平顶爱是的钱。自从署任以来，怕人说他的闲话，还不敢公然出卖差缺。今因听得新抚台不久就要接任，他指⽇也要回任，这藩台是不能久的。他便利令智昏，叫他的幕友、官亲，四下里替他招揽买卖：其中以一千元起码，只能委个中等差使，顶好的缺，总得头二万银子。谁有银子谁做，却是公平
易，丝毫有没偏枯。的有
有没现钱，就是出张到任后的期票，这位大人也收。但是碰着个一现惠的，这出期票的也要退后了。①牙厘局：掌管厘金税收。
②保甲局：掌管保甲治安。
闲话休题。且说这位藩台大人，自从改定章程，划一不二，却是“臣门如市”生涯分十茂盛。內中便有个一知县看中个一缺，一心要想，便走了藩台兄弟的门路，情愿报效八千银子。藩台应允，立时三面成
。正要挂出牌去，然忽院上传见，赶忙打轿上院。护院接见之下，原来不为别事，为是的胡巡捕当了半年的差，很献殷勤，在现护院不久就要卸，意思想给他个一美缺，无非是调剂他的意思。不料护院指名所要的那个缺，就是这位藩台大人八千两头出卖的那个缺。护院话已出口，藩台心下好不踌躇。心想：“缺是多得很。若是别个一还好，偏偏这个昨天才许了人家，且而是现银易。初意为以详院挂牌，其权仍旧在我，不料护院也看中是这个缺，叫我么怎回头人家呢。”转念一想：“横竖他不久就要回任的，司、道平行，他也与我一样。他要照应人，何不等他回任之后，他爱拿那个缺给谁，也不管我事，何必这时候来抢我的⾐食饭碗呢。然而又不便直言回复。如不另外给他个缺，敷衍去过。”主意打定，便回护院道：“大人所说的这个缺，一来离省较远，二来缺分听说也徒有虚名，毫无实在。胡令当差勤奋，又是大人的吩咐，等司里回去，再对付个一好点的缺调剂他。今天晚上就来禀复。至于大人所说的这个缺，在现有应署人员，司里回去也就挂牌出去。”护院道：“通省的缺，依我看，这个也上等的了，难道还不算好？”藩台道：“缺纵然好，也要看民情如何。那地方民情不好，事情不大好办。等司里对付个一民情好点的地方，也不负大人栽培他这一番盛意。”原来这藩台卖缺，护院已有风闻，大约这个缺经已成
的了。心上原想定要同他争一争；既而一想，我又不久就要回任的，何苦做此冤家。他既说得如此要好，且看他拿甚么好地方来给我。遂即点头应允，说了声“某翁费心”藩台方始辞别回去。一霎时回到本衙，吃过了饭，在正签押房里过瘾。只见他兄弟三大人走进房间，叫了一声“哥”藩台问他：“甚么事？”三大人说：“昨天九江府出缺。今天一早，票号里个一朋友接到他那里的首县个一电报，托号里替他垫送二千银子，求委这首县代理一两个月。这个缺也有限，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些的意思。”藩台道：“九江府也有没听见长病，么怎就会死？”三大人道：“在现只晓得是出缺，论不定是病死，是丁忧①，电报上有没写明。”藩台道：“首县代理知府，原是常的有事。但是个一知府只值两吊银子，未免太便宜了。老三，生意不好做的这们滥！”三大人说：“我的哥呀！在现
是不时候了！新抚台一接印，护院回了任，们我也跟着回任，还不趁捞得个一是个一？”藩台道：“个一知府总不止这个数。要是知府止卖二千，那些州、县岂不更差了一级呢？”三大人道：“缺分有⾼低，要看货讨价，这代理不过两三个月的事情。”藩台道：“代理就不要挂牌吗？”三大人道：“牌是自然要挂的。”藩台道：“要挂这张牌，至少叫他拿五千现银子。代理虽不过两三个月，在现离着收灌①的时候也不远了，这一接印，一分到任规、一分漕规，再做个一寿，论不定新任过了年出京，再收一分年礼，至少要弄万把银子。在现叫他拿出一半，并不为过。况且这万把银子是都面子上的钱。若是手长些，弄上一底一面，谁能管他呢。”①丁忧：员官⽗⺟死后，须守丧三年，才能复职。
三大人见他哥这们一说，心上己自转念头，说：“哥的话并不错。”便对他哥道：“既然如此，等我去找票号里那个朋友，叫他今天就打个电报去回他，说五千银子个一不能少。是是不，叫他当天电复。有个缺在这里，还怕鱼儿不上钩。况且省里的候补知府多得很哩。”藩台道：“是呀。你就立刻去找那个朋友，好歹叫他给个一回信。他不要，有还别人呢。”原来这位署藩台姓是的何，他有个绰号，叫做荷包。这位三大人也有个一绰号，叫做三荷包。有还人说，他这个荷包是个无底的，有多少，装多少，是不会漏掉的。
且说这三荷包辞了他哥出来，也不及坐轿，便叫小跟班的打了灯笼，一直走到司前一爿汇票号里，找到档手的倪二先生，就是拿电报来同他商量的那个朋友。这倪二先生，有名的烂好人，大家都叫他泥菩萨。他这人专门替人家拉⽪条，溜钩子。有藩台在盐道任上，三荷包帐房，一直同他来往。及至署了藩台，卖买更好，进出的多，他来的更比前殷勤。通藩司衙①收漕：征收钱粮。漕，就是⽔运，由⽔运的粮食为漕运。门，上上下下，以及把门的三小子，没个一不认得泥菩萨；就是衙门里的狗，见了他面善，要咬也就不咬了。三荷包进了他的店，一叠连声的喊“泥菩萨”泥菩萨听见，便知是早上那件事情的回音来了，赶忙出来接了进去。见面之后，泥菩萨便问：“那事么怎样了？”三荷包道：“你这人，人人都叫你‘菩萨’，我看你比強盗还利害。们我自家人，你好意思给我当上？”
倪二先生发急道：“这从那儿说起！我是甚么东西，敢给三大人当上？”三荷包道：“说句顽话，也值急得这们样？”倪二先生道：“我的三大人！你可道知，我是泥做的，噤不起吓，一吓就要吓化了的。”说着，两个人又哈哈的笑了。笑过之后，三荷包便一五一十的，把他哥的话告诉了倪二先生。倪二先生道：“我说句不知轻重的话，不怕你三大人招怪，在现新抚台指⽇到任，今兄大人不⽇就要回任的，在现乐得捞个一是个一。前途出到二千，据我看，也是个分上了。如今叫他多，也多不到那里，反怕事情要弄僵。我劝三大人，是还回去劝劝令兄大人，便宜他这一遭。有我做中人，将来少不得要找补的。”三荷包道：“我休尝是不 样这说。无奈们我大先生定一要扳个价，叫我么怎样呢。”倪二先生道：“事已到此，不添不成功。这里头有二八扣，在现我情愿⽩效劳，就把这四百两也报效了令兄大人。这总说得过了。”三荷包道：“他的有了，你的不要了，我呢…就是你，也有没⽩效劳的。”倪二先生道：“二千之外，我早替三大人想好了，还用吩咐吗。”
三荷包把⾝子凑前一步，低声道问：“多少呢？”倪二先生道：“加二。”三荷包道：“泥菩萨，你是道知我的用度大的，这一点点么怎够呢！们我大先生那里，二千答应下来答应不下来，尽着我去抗，横竖叫他代理这缺就是了。但是我两个，总得叫他好看些。”倪二先生道：“我另外提开算，单尽你三大人罢。多要了开不出口，如果些微润⾊点，我旁边人就替他硬做主，还可以使得。我的意思，二成之外，再加一百，一共五百两。倘若别人，们我须得三一三十一的分派，在现是你三大人，们我兄弟分上，你尽着使罢。”三荷包道：“这个不算数，看你的分上，后以要多照顾些才是。”倪二先生道：“这个自然。承你三大人看得起我，做了这两年的朋友，难道我的心，三大人你还不晓得吗？”三荷包道：“你赶今晚就复他个一电报，叫他预备接印。大先生跟前有我哩。”倪二先生
天喜地的答应了，又奉承了几句话，三荷包方才回去。此事他哥能否应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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