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镇街上有还一家比较可观的铺子,在火神庙之南,也是个一双开间的铺面。在前是黑漆漆过的,还定一漆得很好;至今被风⽇剥蚀,黑漆只剩了点痕迹,但门枋、门槛、铺板、连里面一条长柜台,是还好好的并未朽坏。招牌是三个大字:兴顺号,新的时候,那贴金的字,定一很辉煌;如今招牌的字虽不辉煌,但它的声名,道知的却多。
兴顺号是镇上数一数二,有好几十年历史的一家杂货铺。货⾊诚不能与城內一般大杂货店相比,但在乡间,总算齐备。尤其是卖的各种⽩酒,比镇上任何店酒任何杂货铺所卖的都好。实其酒是都贩来的,是都各地烧房里烤的,而兴顺号的酒之以所被人称扬者,只在掺的⽔比别家少许多而已。
兴顺号有还被人称扬之处,在前是由于掌柜——在别处称老板,成都城內以及近乡都称掌柜——蔡兴顺之老实。蔡兴顺小名叫狗儿,曾经读过两年书,杂字书満认得过,写得起。以所当他⽗亲在时,就在自家铺子里管理帐目,并从⽗亲学了一手算盘。二十岁上,曾到新都县城里一家商店当过几年先生。一点恶嗜好有没,人又极其胆小可靠,是只喜

喝一杯,不过也有酒德,微醺时是只睗着眼睛笑,及了量,便酣然一觉,连炸雷都打不醒。老板与同事们都喜

他,也为因他太老实一点,对于别人的玩弄,除了受之勿违外,实在不晓得天地间有还报复的一件事。是于,大家遂给他敬上了个一徽号,叫傻子。
他⽗亲要死时,他居然积存了十二两银子回来。他⽗亲虽是病得发昏,也道知这儿子是个克绍箕裘的佳儿,不由不放心大胆,一言不发,含笑而逝。老蔡兴顺既死,狗儿便承继了这个理生,并承继了兴顺名号。做起生意,比他⽗亲还老实,这自然受人称扬;但不象他⽗亲通达人情,不管你是至亲好友,要想向他赊欠一点东西,那却是从来有没的事。可是也有例外,这例外只限于他个一表哥歪嘴罗五爷。
兴顺号在近年来被人称扬的,自然由于他的老婆了。
方蔡傻子三年,満孝生意鼎盛之际,他新都的个一旧同事,为因一件甚么事,路过天回镇,来看他;也不知他因了甚么缘由,然忽留这旧同事吃了杯大曲酒,个一盐蛋,两块⾖腐⼲。这位被优礼的客人,大概为答报他盛情起见,便给他做起媒来。说他有个远方亲戚,姓邓的,是个务农人家,有个姑娘,已二十二岁了,有人材,有脚爪,说来配他,恰是再好有没了。
蔡傻子然虽

本未想到娶

这件事,也不明⽩娶

的好处,但既经人当面提说,也不免红起脸来。己自
有没主意,特意将罗歪嘴找来商量。
罗歪嘴道:“你是有⾝家的生意人,不比我这个跑滩匠,你应该讨个老婆,把姑夫的香烟承继来起。我早就跟你留心了的,既有人做媒,那便好了;你只管答应下,我一切跟你帮忙好了。”
务农人家的女儿配个一杂货铺的掌柜,谁不说是门户相当,天作之合?何况蔡掌柜又无⽗⺟、伯叔、兄弟、姊妹,人又本分,这婚姻又安得不一说便成,一成便就呢?
但是谁也料不到猪能产象。务农人家的姑娘,竟不象个一村姑,而象个一城里人。首先把全镇轰动的,就是陪奁丰富,有半堂红漆木器;其次是新娘子有一双伶俐小脚;再次是新娘子人材出众。
新婚之后,新娘子要只一到柜台边,一般少年必一拥而来,称着蔡大嫂,要同她攀谈。她虽是怯生,却居然能够对答几句,或应酬一杯便茶,一筒⽔烟;与一般乡下新娘子要只见了生人,便把头埋着,一万个不开口的,比并来起,自然她就苏气多了。
镇上男子们不见得是都圣人之徒。惜可邓家幺姑嫁给蔡傻子,背地议论为“一朵鲜花揷在牛矢上”的,何尝有没人?羡慕蔡傻子,羡慕到眼红,不惜犯法背理,要想把乾坤扭转来的,又何尝有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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