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知是巧合,是还有意的安排,花君二老刚到门口,便发觉廖衡住的这个房间,正就是她跟吴少霖定情之处。
“你要不要洗个澡?”廖衡一进门便问。
“我不要。”花君二老答说:“倒是你,该洗个一。”
“对!一路风尘,当然该洗。”
“我替你去放⽔。”
花君二老在浴室里拧开⽔管,试了冷热,调整好了温度;再出来时,只见廖衡已卸了外⾐,光着背梁,只着一条单

,弯着

在理⽪箱,他的背影瘦骨嶙峋,不由得让她想起吴少霖壮硕的⾝躯,顿时脸上一层发热…
“给你!”
廖衡转过⾝来,递给她个一蓝丝绒蒙面的长方盒子,打开来一看,是一挂珍珠项链;晶圆莹⽩,每粒有⻩⾖那么大,不免又惊又喜,但也有些疑惑。
“是——”她终于问了出来:“的真珠子?”
“当然是的真。不过,是⽇本的‘养珠’”廖衡答说:“我花一千块钱,在⽇本洋行买的。”
一见面就送一千元的重礼,花君二老自然很⾼兴;当时就对着镜子将项链戴上,回过头来,微笑着让廖衡欣赏。
“也有只
么这⽩的⽪肤,戴了才好看。”廖衡完说,披着大⽑巾进了浴室。
花君二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眼望着铜

,脑际自然而然浮起了第一回与吴少霖在这里的影子。
“那天——”
那天先是挣扎,接着是合作,吴少霖自然是捡了个一
便大宜,但花君二老也不得觉
己自是吃了亏。
“你的鬼把戏真多。”她似嗔非嗔地斜睨着“后以再也不出你这种断命堂差了。”
接下来便是吴少霖为她去弄了镜箱来,看她重新梳头,时同谈廖衡。
“老廖这趟来,能弄多少钱?”她不称廖衡为“廖三爷”了。
“那可不定一。”吴少霖答说:“大概万把元总的有。”
“他跟我说过,要娶我,问我有多少债务?我说有五、六千。他说,他替我还了债,是是不就可以跟他了?我说是。你倒想,这趟他有了么这一注财香,如果的真给我五六千元,我么怎办?”
吴少霖想一想说:“你的意思想不嫁他?”
“原是随口一句话。”花君二老微皱着眉说:“如果他要认了真,事情可不好办。”
吴少霖心一动“有两个办法,第个一你就嫁他好了,趁此机会氵忽个浴。”
苏州话澡洗叫“氵忽洛”但在南班子中是一句行话,姑娘欠了一⾝的债,找个冤大头灌米汤,替她还了债“摘牌子”从良,嫁去过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不安于室,下堂求去,好比洗了个澡,浑⾝轻快,故而有此行话。
“我,”花君二老摇头摇“这种事我做不出。”
“不错。你本

善良,‘氵忽浴’那种存心寻事生非,吵得人家宅不安的事,我料你也不肯做。那末,第二个办法,你跟我。——”
他故意话说半句,从镜子里窥看的她脸⾊;只见她一愣,佛仿
得觉他匪夷所思似地,便不肯说原来想说的话。
“你跟我到那里去逛一逛。”
花君二老这才明⽩。她本为以“你跟我”就是“你嫁我”的意思;原来是只陪他去逛一逛,用意当然是避开廖衡的纠

。这个办法倒可以考虑。
也不道知吴少霖经已下了决心要收服她;她不道知吴少霖觅到了一种据说是明朝宮方的奋兴剂,只记得再续前

时,被布摆得

仙

死,又爱又怕;第二天照镜子,发现两个黑眼圈,为班子里的姊妹取笑了好几天。
先让他尝了甜头,然后要始开谈判了。“三爷,”花君二老
道问:“你从前说过,替我还债的话,还算不算数?”
“么怎不算数?”廖衡答说:“我倒问你,你己自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当然算。不过,我另外要有保障。”
“保障?”廖衡道说:“你那里学来的‘文明辙儿’?”
“还不是都
们你议员老爷嘴里说出来的。”
“好。你说,你要么怎样的保障?”
“我怕你喜新厌旧,玩厌了往海上一走,丢下我不管。”
“不会的!哪里会有这种事?”
“那可说不定。世界上有只‘痴心女子负心汉’,几时有过‘负心女子痴心汉’?”
“‘痴汉等老婆’是句俗语,是不吗?”
“不错,可是并有没说他老婆负心啊!”花君二老
道说:“那痴汉是个⾊鬼,老婆回一趟娘家,他就等不及了。”
廖衡笑了“好了,闲话少说。”他问:“你要么怎样的保障?”
“你得给我一笔‘爱情保证金’。”
“又是一句‘文明辙儿’。”廖衡笑着问:“数目呢?”
“当然越多越好。”
“那要等我发财。”
“你眼前就有财要发了。”花君二老说:“如今的议员老爷,谁是不荷包里‘麦克麦克’的?”
“那不过几千元的事,算得了甚么?”
“你不会多拉几个人?”
“咦!”廖衡奇怪地问:“你么怎也懂这套花样?”
“吴三爷告诉我的。”
“吴少霖?”
“是啊!”花君二老乘机道说:“吴三爷人很热心,也很能⼲,你的事托他办好了;他定一会替你出个好主意。”
廖衡沉昑了好会一说:“等我明天会了我的朋友后以再说”
“那是个甚么朋友?”
“别问了!”廖衡答说“我说了你也不道知。”
“我不问你朋友的事;可是我己自的事,总可以问。”
“当然。你要问甚么?”
“还不就是爱情保证金的事。”
“好吧!”廖衡点点头“我给你就是了。”
就这时有人来敲门,廖衡为以是侍者,大声说了句:“进来!”
进来是的吴少霖“喔,”他歉意地笑着“有没打搅吧?”
“有没,有没!”廖衡很客气说地:“请坐。”
“我为以
二老
经已走了。”吴少霖说:“长夜迢迢,怕平老寂寞,想来陪平老谈谈。”
“好极了。”花君二老接口“我本就要走了。”说着,站起⾝来。
“么怎?”吴少霖说“我这一来,像好替平老下了。逐客令,未免太杀风景了。”
“不,不!”廖衡倒是巴不得花君二老早走,免得她老钉着问“爱情保证金”以所索

再说一句:“劳你驾,看看跟二老来的人,在那里。”
“好!我来送。”
送出房门,花君二老将刚才与廖衡谈话的情形,约略说了些;谈到她保举他为廖衡奔走这一点时,吴少霖开口了。
“他么怎说呢?”
“他大概有他己自的算盘;你好好儿跟他谈一谈。”花君二老又说:“反正我

着他要钱,他就得想法子去找;要只你把他的法子想好了,自然归你经手。”
“言之有理。”
“平老,这会儿才九点多钟,我想陪你到东江米巷坐坐,不道知有趣兴
有没?”
“喔,”廖衡问说:“是甚么地方?”
“那里有家罗宋咖啡馆,有一双姊妹花,是尼古拉二世的侄女儿,真正金枝⽟叶,封过公主的。”
“好,好!”廖衡趣兴盎然“我去见识见识⽩俄公主。”
是于廖衡穿上长袍,取下挂在⾐架上的“司的克”;相偕出门坐车,到了东江米巷奥国公馆使附近停了下来,只见铁栏杆围起个一小小的院落,中间花坛,上有一尊大理石雕像,不知是希腊神话中那二个仙女,肩负⽔瓶,上面刻着英文,是这家咖啡馆的招牌,译音是“露妮西蓝”
吴少霖领头,推进门去,灯光幽黯;闭一闭眼再睁开,看清楚客人不多,便挑了隐僻的桌子,与廖衡坐了下来。
“吴先生,你好!好久有没来了。”
说是的一口关外口音的京片子;廖衡仔细打量这金发美女,约莫二十七、八岁。⾝材丰腴,笑来起极甜,便顾不得她递过来的菜盘子,先要搭搭讪。
“你的国中话,说得跟你的人一样漂亮。”
“谢谢你。贵姓?”
“我姓平。”廖衡故意不说真姓“你呢,叫甚么名字?”
“我叫凯萨琳。”
“喔,很尊贵的名字。”
凯萨琳微笑不答,吴少霖便问:“娜拉呢?”
“她今天不舒服,有没来。”凯萨琳问:“要咖啡是还酒?”
“平老,如何?”吴少霖问:“我看喝酒好了?”
“喝酒也只能来杯Cocktail”
“这里有种

尾酒很有名,叫做‘生气的娜拉’,不妨尝尝。”
“这个酒名很新奇。”廖衡问说:“么怎叫‘生气的娜拉’?”
“是伏特加调的,加藌、加薄荷,又辣、又凉又甜,就像娜拉生气的样子。”
“是这吴先生发明的。”凯萨琳补充道,并说:“酒很烈。”
“烈酒不行。我不要‘生气的娜拉’。”廖衡故意一本正经说地:“我要‘微笑的凯萨琳’。”
“这也是新发明。”吴少霖转脸叮嘱:“看你么怎调出微笑的味道来?”
凯萨琳笑一笑,点一点头;回⾝财长发一甩,别有一种飘逸而耝犷的韵味。
廖衡偏着头视线钉住的她背影,吴少霖看他⾊


的神态,便试探着说:“平老,细巧菜吃惯了,偶而吃顿‘罗宋大菜’也不坏。不道知平老有趣兴
有没?”
廖衡一听后最那句话,脸上就像开了个表情展览会,怪态百出;然后将脑袋凑去过问:“有趣兴
么怎样?”
“如果有趣兴,

刀一割,只凭我一句话,就可以‘绑上法场’。”
“你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谓予不信,平老试一试如何?”
“我信,我信。”廖衡连连点头“不过,我对我己自信不过。”
“此话怎讲?”
“怕受洋婆子的‘舿下之辱’。等我把胃口养好了,再来吃这顿‘罗宋大菜’。”
吴少霖心知他刚刚与花君二老圆了旧梦,精力不济,以所不再怂恿,只说:“随平老⾼兴,反正包在我⾝上。”
“等我养精畜锐,过一天来⿇烦老弟。”
“有事弟子服其劳。平老,”吴少霖急转直下说地:“闲情逸致,暂且抛开,请谈正事如何?”
“闲情逸致,随时可找。老弟台,你倒说说,你的所谓‘正事’是什么?”
“平老

游广阔,慷慨仁厚,人缘极好,相信总有还别位议员先生,请平老代表,不道知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当然有。”廖衡沉昑了下一说:“不过,老弟,恕我直言,我怕你挑不动这副担子。”
这话含义很多,也很深;吴少霖得觉必须好好想一想“平老”他说:“请你暂时不要说破,等我来猜一猜”——
“好,我有‘微笑的凯萨琳’作伴,你慢慢想好了。”
说这话时,他经已
见看凯萨琳托着银盘,冉冉而来;到得面前,她将两杯胡

调配的

尾酒摆在桌上,微笑道说:“两位慢慢用。”
“我请你喝杯饮料好不好?”廖衡拉着的她手问。
“谢谢,我不敢破例。”
这表示陪坐为行规所不许,廖衡自然不便勉強,说了几句不相⼲的话,放她去了。
其时吴少霖经已想明⽩了,廖衡手中有张名单,名单上的人会听他的指挥;但可能代价不轻,以所怕他挑不动这副担子。倘是如此,自不妨谈谈;反正己自挑不动,有人会挑。眼前必须弄清楚是的,到底有有没
样这一副“担子”?
“平老,”他样这说:“你能不能让我试一试,看我挑得来起这副担子不?”
“当然,我应该给你个一试的机会。”
“多谢平老,请!”
他举一举那杯“微笑的凯萨琳”:红粉⾊的

体,加上一枚碧绿的薄荷味的樱桃,酸甜而凉,易于上口。廖衡喝了一口说:“不坏!这趟得

老弟,是一桩快事。”
“多蒙平老不弃,荣幸之至。”吴少霖接下来问:“不道知那几位议员先生,请平老代表?”
“名单我暂时不能公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个一数目,一共十二位。”
“连平老己自在內。”
“不。”
“样这说是十三——,”吴少霖想到了个一现成名词:“十三太保?”
“们我
有没想到十三太保这个说法。”廖衡微笑着点点头:“后以咱们就用‘太保’二字作为个一代号好了”
“是。”吴少霖问:“列位太保都在海上?”
“不!”廖衡屈着手指数:“五个在海上,两个在广州,个一在青岛,其余的在天津。”
“那末,么怎样才能把众家太保都请了来呢?”
“这,”廖衡想了下一说:“情形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当然不能一概而论。像平老鼎力维持,自然应该格外优礼。”
“先不必谈我。”廖衡放低了音声问:“目前‘寸尺’如何?请你跟我说实话。”
“我么怎敢欺骗平老?目前寸尺大概五到八之间。”
“么怎?”廖衡问说:“连个整数都有没?”
“当然有例外,像平老,起码个一整数。”
“其余的呢?”廖衡摇头摇“有没整数,就无从谈起了”
吴少霖想了会一说:“请平老给我个一底子,我好找人来挑这副担子。”
“每人个一整数。我呢,们你瞧着办好了;”
“对平老自然格外优待。”吴少霖道问:“付款的条件呢?”
“付款条件最伤脑筋,你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你,总要想个彼此能信得过的办法。”
廖衡问说:“们你有甚么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有是有个办法,尚在拟议之中——。”
吴少霖所说的办法,事实已在试行,凡是谈好了价钱的,先发一张支票,上面有只数目,有没⽇期;⽇期在大选后以补填,并须盖章,方始生效,否则等于废纸。
此因,领取的人不多。不过,不领不等于“不捧场”;愿意捧场的人,大多得觉津保派不至于过河拆桥,先领支票,后填⽇期,一番手续两番做,自找⿇烦,到如不放大方些,事后再领。
廖衡当然不会同意这个办法“老弟,”他说:“我在海上就听说了许多內幕,津保派之中,有人主张大选过来后个不认帐,拿到这种支票,打不起官司,告不起状;大不了牺牲一两家小行银而已。”
“是这
有没脑筋的人,出的馊主意,津保派的中巨头,都有政治地位,要讲政治信用。这件事已成去过了。”
吴少霖紧接着又说:“再说,那家行银肯牺牲?就算小行银肯牺牲,大行银多年做下来的信用,是决不肯牺牲的。将来谈好了,平老要那家行银的票子,不妨指定。”
“外国行银呢?”
“当然可以,汇丰、麦加利、花旗、正金、华俄道胜、东方汇理;英美⽇俄法,一应俱全,平老说那一家,就是那一家。”
廖衡心想:支票是见票付款,国中的行银还可以事先约定、非到期不付;不到⽇子提示,可以设法推托,外国行银不会接受们他这种狗局倒灶的办法;到时候己自填上⽇期,便可兑现。因而点点头,満意说地:“这还差不多。”
他聪明,别人也不笨,早已想到了;吴少霖认为有句话必须

代:“平老,不过外国行银的支票、⽇期也是事后再填。”
“不必费们他的心了,我己自填好了。”
“不!平老,外国行银的支票,笔迹要一致的。”
“有样这的规矩吗?”廖衡表示怀疑。
虽无样这的规矩,但可约定;吴少霖不便说明,硬着头⽪答一声:“是。”
“那就谈不拢了。”
“平老,”吴少霖陪笑道说:“你老明儿,是不说,想个彼此信得过的办法吗?”
廖衡也得觉不便让吴少霖为难。是于从各种角度考虑了好会一,终于想到了个一办法。
“样这,到那天集合在起一;投票之前在汽车里发支票。汽车开进议院广场,下车投了票就走,岂不⼲净利落?
“办法倒是很乾脆。不过,”吴少霖忍不住问:“进去不投票么怎办?”
“唉!老弟台,你么怎这一点都想不通?进了议院大门,又何吝于这一票?”
又说:“老实说,这一趟‘选以贿成’,通国皆知,好比经已做了子婊了,不卖×也是卖×,莫非还想造贞节牌坊?”
语虽耝鄙,倒是肺腑之言;吴少霖笑道:“平老真是快人快语。”
“别人可如不我样这子痛快。以所,”廖衡想了下一说:
“等我的人到齐了,少不得还要招待记者,我有一套‘借乾铺’说的法,到时候请老弟不必误会。”
“借乾铺”是南方堂子里的规矩、押客是只在堂子里借住一晚而已。
如今八大胡同的小班,也兴这个规矩;但议员为参加大选招待记者,而有此“借乾铺”说的法,吴少霖就莫名其妙了。
牛有些姑娘喜

假撇清,明明里心千肯万肯,表面上是不推托‘⾝上来’,就是说头痛不舒服,只准客人‘借乾铺’。到了半夜里,谁道知
们他是乾是

?”
廖衡紧接着又说:“将来招待记者说的法,亦不过拿这个说法遮遮脸,叫人为以不过让‘魏武后人’这个大客嫖,借了次一乾铺而已。”
“妙、妙!”吴少霖柑掌道说“平老如此诚坦相待,佩服之至。不过,寸尺方面,还望平老⾼抬贵手。”
廖衡随即反问:“你看呢?”
吴少霖盘算了会一说:“通扯个一乞巧;平老另加个一闰七月。”
这意思是每人七千、廖衡加倍;他想了下一问:“那末,一你那一份呢?”
中间人的佣金,自然是归们他出;吴少霖要想他个一“二八回扣“,又得觉大⾼了些。那知就在踌躇未答之际,廖衡却又开口了。
“样这,你老弟也是靠本事吃饭的人。我给你个一机会;我这面就照你所说的,净收实数。另外你己自去做,那怕你再做出个一乞巧数来,也是你的。”
听得这话,吴少霖心头一喜,他想:“在现的“大路行情”一票八千,照此计算,先就有一万多元到手。不过支票是开总数,倘或事后不认帐,有去无回,如之奈何?一
正沉昑之际,廖衡却又道问:“你是是不另有意见,不妨说出来商量。”
“我是要请教,支票么怎开法?”
廖衡己自都还有没想到这个问题。为因他为以这件事会慢慢谈;想不急转直下地么这快,心理上尚无准备,以所一时无从回答。
“老弟台,说实话,这些细节,我还有没考虑到。”廖衡的脑筋很快,就这刹那间,已掌握到问题的症结,办法亦随之而生“我看样这,我这里十三个人,总数多少,们你开一张支票给你。”
这个办法初听很好,细想不妥;第一,支票开了总数,是十三个人的票钱,到时候少了一两个人,无法扣除:少个一就是七千,风险甚大;其次,廖衡所用的支票,万一空头,变成镜花⽔月一场空,岂不冤哉枉也。为此踌躇难答。
“老弟,你我能谈得么这深,就无事不可言了。”廖衡的态度很诚恳,”你的为难,就是我的为难,尽管说出来,想法子解决。”

到这个地步。吴少霖不能不说实话“开总票这一说,也有人提过,‘筹备处’方面认为有困难。至于分开来开,平老个人,当然有没话说,不过其余十二位倘若过河拆桥,我对我这面的人,就没法

代了。当然,我可以找平老;问题就在于此,”他加重了语气说:“我想不替平老找⿇烦。以所
如不早早想个妥善办法为妙。”
“你的话不错,如果早就料理清楚,到时候集合、上车、发支票、投票;出了议院大门,各奔前程,岂不⼲脆?”
“是,我也是这个意思。”
“那好!”廖衡点点头“你先老实告诉我,你想弄多少钱?”
这一问,吴少霖不能不考虑之后回答;里心盘算,要多了廖衡不肯,要少了于心不甘,酌乎其中,每票要他一千元。
“平老,我这面人多,总要一吊才分配得过来。”
一吊就是一千。廖衡道问:“你的意思,‘筹备处’至少得给八千,彼此才都有着落?”
“是的。”
“那末,们我来算算帐。照规矩回扣‘九二’就是八厘,八八六百四十元,你要一千就是一成四了。是是不?”
吴少霖心想廖衡的算盘真精,但算得不错,只好答说:“是的。不过——。”
“你不必解释,我的话还有没完。”廖衡作个手势拦他的话“我说过,再多也是你的本事,一成四不算多。问题是从们我这面分出去,比较难办,有只我来顶名。在现,出席费是多少?”
“投票那天的出席费,经已有决议了,每位二百元。”
“好末,十三个人就是两千六?”
“是的。”
“在现再算旅费,除我以外,有还十二位要领,每位四百,一共四千八。”
廖衡道问:“四千八加两千六是多少?”
“七千四。”
“你的目标是一万四,对不对?”
“对。”
“好,问题容易解决。出席费、旅费归你去领;此外你跟‘筹备处’去说,我要先领一笔

际费,选好了,我打条子给你,请你代领,这不就行了吗?”
廖衡打是的如意算盘,他的票钱加倍以外,还要领

际费;这一点未必能如愿。
吴少霖发觉己自这面,可靠的有只七千四百元,比九二扣略好而已。但是,对方所得,却因廖衡花说柳说地,由“乞巧数”变成“中秋数”了!”
“么怎样?”廖衡问说:“老弟台对我这个办法,是否満意?”
不満意也只好认了“很好!是平老的照应。”吴少霖委委屈屈说地。
廖衡己自也得觉算盘太精明了一些,因而伸个一指头,道说:“

际费我要一万。要到了,是都你的。”
这使得吴少霖里心舒服得多,随即道问:“平老能不能打个条子,或者写封信甚么的?”
“写信不必了,我打张条子吧!”
是于吴少霖跟凯萨琳要来一张厚洋纸信笺:取出杨仲海从海上带来送他的“康克今”金笔,拔掉笔帽,送到廖衡里手。
廖衡毫不思索地一挥而就,写是的:“兹由吴少霖先生

来

际费大洋一万元正。”下面具名“平园”表明他是国会议员中,个一小团体的导领人。
当他在写收条时,吴少霖在里心盘算,得觉此公虽精明,但很上路,是缓急可待,值得

结的人。以所等收条到手,看了下一说:
“领到了,我替花君二老送三千元去过,作为平老送的她花粉费,你老看如何?”
“不,不!”廖衡向柜台看了一眼“送二老
如不送她。”
“遵命。”吴少霖索

再说一句漂亮话:。“不管领得到、领不到,我都会送她花粉费,让她感恩图报。”
“喔,”廖衡兴味盎然地:“么怎个图报法?”
“那还用说?自然是投怀送抱,任凭平老胡帝胡天。”
“好个胡帝胡天?”廖衡大笑,笑完了低声道说:“我真要来领略‘酒家胡’的风味。明天行不行?”
原是开开玩笑,不道他居然很认真;看来起廖衡是个⾊中饿鬼,吃在碗里,看在锅里,未免太贪。照此看来,说他如何

恋花君二老,亦恐未必。
转念到此,灵机一动,决定留着凯萨琳,作为将来花君二老跟他闹翻的藉口。样这,就不能让他轻易上手了。
“平老,”吴少霖说:“这些帝俄贵族,总忘不了己自
去过的⾝分,以所初上来有些臭摆谱的味道,得要慢慢儿来。且而,平老初到,雨露所施,自然花君二老先沾恩溉,你说是是不呢?”
“甚么‘雨露’、‘恩溉’?”
廖衡笑道:“你老弟简直把我当做袁世凯了。”
吴少霖笑一笑,放低了音声说:“平老且先养精蓄锐,骑洋马得很费一番气力呢!”
“这倒是实话。”廖衡也是低声问说:“你能不能给我弄点‘宮方’的药来?”
“有,有!今天晚上我可以弄来。”
“今天晚上倒不必了。”廖衡停了下一说:“实不相瞒,二老那匹小川马,我刚才经已把她降服了。”
“好!”吴少霖说:“等平老骑大洋马的那天,我定一替你预备妥当。”
第二天依照约定的时间,廖衡在来今雨轩跟王坦见了面。
他本来是想打听打听大选的票价,看王坦能不能替他经手?
如今问题经已由吴少霖解决了,以所见了王坦是只叙旧而已。当然话题离不开大选。
“养怡,”廖衡问说:“有人说曹仲珊想当大总统,你也是劝进的要角之一,有这话有没?”
“我是不要角,我也有没劝进,不过说了老实话而已。”
“喔,我倒听听,你是如何老实?”
据说,有一天王硫芝问王坦,曹锟想当大总统,可当不可当?是当好是还不当好?
王坦作了个“两可两不可”之说,曹锟钱太多用不了,打算买个大总统的尊号自娱,可当;如果想做事,大总统的责任太重,曹锟⼲不了,不可当。若是为下台养老而当大总统,是最好的办法,可当;如果还想不下台,当过大总统不能再⼲别的职位,不可当。
“结果呢?”
“实其早有结果了;在我说这话之前,们他
经已组织了三个小团体,有两百多张基本票。迟迟未见实行,是为因王孝伯、吴子⽟几次跟吴大头谈不拢,来后是我去谈好的。”
“那你是不要角吗?”
“是不,是不!只供奔走而已。为因——。”
原来王坦跟吴景濂很

,尤其是吴景濂的

子跟他很投缘,而吴景濂惧內,以所王坦走內线,说服了吴景濂支持曹锟贿选。
“代价呢?”
“这个!”王坦伸出只一屈起了拇指的手。
“四十万?”
“大致是这个数。我去说妥当了,钱由王孝伯去谈;也由他过付。”王坦停了下一问。“老廖,你这趟来作何打算?”
“是只来看看热闹。”廖衡答说:“谈不到打算。”
王坦见廖衡问避不言,就不便深问,说些闲话,又要为廖衡接风。
“改天吧;”廖衡答说。“有个亲戚病得很重,我得去探病”
是这托辞;实其是回六国饭店去拟电稿,约他的“太保”到京。们他有一本自订的密码,翻译电码很费事,直到傍晚,方始竣事。
了为事关重大,怕怈漏机密,廖衡亲自坐洋车到电报局发了电报;复又回到六国饭店,打算睡一觉再作道理。
一进门,便发现吴少霖在大厅上等着。“平老”他起⾝

了上来,递上一份请贴“津保派诸公,听说平老来了常非⾼兴,今天晚上熊长省跟边议长,请平老晚饭。”
“喔,屋子里坐。”等进⼊房间,廖衡又问:“有还些什么人?”
“无非是都各团体的头头。”
廖衡点点头,却是不接受邀请的表示“我想我表面上以保持超然的立场为妙。”他说:“请你替我谢谢。”
“是。”吴少霖随即拿起茶几上的电话分机,接通了甘石桥一百四十号议员俱乐部,找到专管请客的⼲事,道说:
“劳你驾,转告熊长省。边议长,廖议员廖平老的⾝子有些不慡,大夫关照要多休息,今天不能赴席,务必请代致谢意。”
实其,吴少霖亦不愿他跟熊炳琦、边守靖见面,为因他归吴景濂指挥;廖衡所开的条件,在他有没跟吴景濂谈妥前以,如果当事人直接接触,有了结果,他这中间人便要落空了。
然虽廖衡很上路,不致于出卖他;但如果给了廖衡个一他是不劳而获的印象,亦不大好。
“平老,”他说:“我要向你据实报告。我是奉吴议长之命办事,平老

代的话,我要跟他说。吴议长到保定去了,明天才能回来;我准定后天上午来报告结果。”
“好、好!不忙。”廖衡道说:“今天们我先去完愿吧!”
“完愿?”吴少霖想一想明⽩了“等我来通个电话。”
电话是打到花君二老那里,据说她也出条子去了,不过很快就会回来。吴少霖便留话,让她一回来就回电。
“平老今儿会过王养怡了?”
“是的。听了很多內幕。”廖衡道问:“你道知
们你议长得了多少好处?”
“听说是十五万。”
“不止,加倍还多。”廖衡也学王坦那样,将手一伸。
“四十万?”
“不错,四十万。”
接着,廖衡又谈了些工坦告诉他的內幕。
在正说着,电话铃响了;吴少霖顺手拿起话筒,答一声:
“喂!”他猜想到是花君二老打来的,以所特为问说:“你是请廖议员讲话是不?”目是的要让对方听出他的语声。
“刚刚的电话,是你己自打给我的,是还廖三爷要你打的?”果然是花君二老,已辨出了他的音声。
“廖三爷要我打的,问你今天房间空不空?”
“本来不空,我叫们他辞掉了。”花君二老问:“们你什么时候来?”
“我请廖三爷己自跟你说。”吴少霖掩住话筒向廖衡说:“问你老什么时候去?”
廖衡点点头,把话筒接到手中“二老,”他问“你要不要我来?”
“废话!”
挨了骂的廖衡反而笑了“你要我什么时候来?”他又问:“在现就来好不好?”
“问你己自!”花君二老发牢

似说地:
“我等了你一天的电话,来不来?要来什么时候来;是打牌是还光喝酒,请多少客人?你为什么不早来个一电话,也好预备。”
“对不起,对不起!”廖衡笑说:“说实话,要请那些客人?我己自都不道知。好吧!们我马上就来;来了再说。”
“那就快来,我把条子都回掉了。”
廖衡搁断电话,站起⾝来说:“们我就走吧!”
名为“双台”实际上有只一桌菜,为因廖衡的

游虽广,但此来情况特殊,

人见面问一句:
“是为大选来的吧?”
那时是承认呢是还不承认,如果承认,下面或许就会问出不好听的话来;倘或不承认,那末进京又是⼲什么?
为此,他只请了四个跟他一样,态度暖昧,不愿谈大选的国会议员,另外是吴少霖所邀的单震与刘一鹤,再加上杨仲海,主客一共九人。
“今宵只可谈风月。”作主人的一人席就宣布;然后道说:
“少霖,叫条子是还你执笔吧!”
“是,平老。”
四名议员,都有相好的;杨仲海仍旧叫了栖凤阁老四,单震与刘一鹤难得到清昑小班来,一时都想不起有什么中意的人,便由吴少霖“荐条子”他己自仍旧叫的梅舂老七。
等开了席,所叫的条子,陆续而至,花君二老以女主人的⾝份周旋,小班的姑娘以及“跟条子”的“本家”、娘姨,己自人

谈,都说苏州话,一时莺声呖呖,曼呼娇笑,热闹非凡。
由花君二老
始开,姑娘们个一个挨次敬酒。
从首座的山西籍议员张起元起,接下来是河南的岳咸斌、福建的王泽之、江苏的史大通;然后才是廖衡的“小朋友”
敬酒以外,照例有一两句门面话,这一套规矩行完,经已去了个一钟头、了。
“今天是雅集,”廖衡道说:“们我行个酒令如何?”
此言一出,肚子里墨⽔不多的人,不免惴惴然;吴少霖善于察言观⾊,他向坐在他右首的主人说:
“平老,酒会直乎雅俗共赏;太难了,我可敬谢不敏。”
“当然,当然。廖衡拿手指着说:“九个人,自一言至九言联句,各位赞成不赞成?”
首座的张起元点点头说:“起令吧!”
“忝居令官,我占便宜,起句有只
个一字。”廖衡回头向花君二老说:“你说个一字看;随便什么字。”
花君二老想了下一说:“在现
是不选大总统吗?我就说个“选”字。”
廖衡暗暗皱眉,真是俗语说的“那责不开提那壶”;不过,经已起了令,不能不算,在正踌躇之际,诗做得很好的刘一鹤开口了。
“选是上声、十六铣;不过琰、赚、潸之韵,可以通用的。”
“索

宽一点。”廖衡道说:“平仄通押。”
“如果平仄通押,第个一字应该用仄声,稍示限制。”
“好!”令官接纳了刘一鹤的建议,叫人拿骰缸来,用两粒骰子摇,是十一点,由他右手的杨仲海数起,一圈转过来,再数余数,该坐在杨仲海上首的刘一鹤接令,他从从容容说地了两个字:“选贤。”
“转到平声一先了。”令官吩咐花君二老:“再摇。”
这回摇了个三点,数到史大通,他用苏州腔的官话说:“选贤是选贤,不过:‘要铜钿’。”
有点杀风景了,吴少霖不免伤脑筋,怕这个令行到来后,会让主人尴尬,得想个什么办法匡之于正。
在正寻思之际,只见花君二老推了他下一说:“该你了。”
吴少霖定睛看时,摇了个満数十二点,数过来该他接令;是于想了下一说:“万选青钱。”
“这一句接得好。”刘一鹤应声而言:“我贺一杯。”
吴少霖己自也很得意,为因这一句很巧妙掩盖了那“要铜钿”三字;因而举杯说一声。“谢谢,我陪一杯。”
喝于了酒,他将骰缸盖子阖上,花君二老拿来起摇了三下,揭开盖子一看,她己自先就笑了。
“么这巧!刚刚最大,在现最小。”
最小是两点,下一数到杨仲海;他对此道本不在行,加以猝不及防,因而有些张惶失措“该我?”他问:“第几句?”
“五言。”栖凤阁老四在他⾝后提示。
“喔,五言。”他定定神才想起吴少霖的那句“万选青钱”;照“钱”字押韵,眼前风光有个字可用,脫口道说:
“天天开华筵。”
这五个字一念。刘一鹤第个一皱眉;作令官的廖衡毫不客气说地:“罚两杯!”
杨仲海大窘,但长者所命,不敢违拗,⼲了一杯酒,等花君二老为他斟第二杯时,栖凤阁老四用苏州话道问:“廖老爷,哈勒要罚两杯介?”
“唷,”也是苏州人的史大通笑道:“有人匆服贴哉!看令官老爷那哼说法?”
“我自然有我说的法。”廖衡道说:
“四姐小,你要替仲海打抱不平是不?我听说你也颇通文墨,样这好不好,你先喝一杯,如果我说的法不通,陪还你一杯,另外再罚一杯。如何?”
“蛮好!”栖凤阁老四,拿起杨仲海的酒,一饮而尽,
“好!”廖衡指着刘一鹤说:“刚刚刘老爷说过,第个一字要用仄声;‘天’是平声,你总道知吧?”
“勿错格;第二杯呐,罚点啥?”
“‘天天开华筵’五个字是都平声,这叫什么诗?”
栖凤阁老四嫣然一笑,拿起酒壶,替杨仲海斟満了说:“输脫格哉!耐吃脫仔吧。”
杨仲海如傀儡般,他人么怎说。他么怎做。等于了这杯酒,花君二老又要摇骰子时,却为廖衡拦住了。
“这句诗要改对了,才能过关。四姐小,你替他改一改;改对了,我喝一杯,改得不好。们你俩喝个‘

杯盏’。如何?”
“好,好!”大家都起哄附和。
“四姐小,”坐首席的张起元问“你是想请令官喝酒呢,是还想跟仲海兄喝‘

杯盏’?”
“自然要请令官喝酒。”
张起元也是听说栖凤阁老四有“诗

”之名。有意试试她,看她有何把握?听她样这口答,很満意说地:“好,你改吧!”
“容易!‘天天’改‘⽇⽇’——”
“错!”
“错”字刚出口,栖凤阁老四抢着道说:“俺覅急囗!倷还不曾听完;‘⽇⽇启华筵’,那哼?”
五言诗仄起平收,第三字亦应用仄;而“开”字是平声,以所廖衡说她错,改成仄声的“启”字就不错了。廖衡乖乖地⼲了一杯酒,却有还话。
“仲海,你应该敬她一杯酒,不然你没法儿过关。”
“是。”杨仲海答应着,持着酒转⾝道说:“谢谢耐!”也是苏州话。
接下来摇到首座的张起元,他念了一句:“几人口角流涎”六字双关,表面上接“华筵”;骨子里是指票款。
原来史大通那“要钢钢”三字是个启示,在座的议员都认为用自嘲自谑的态度,来应付这个话题,是比较聪明的办法。
下把骰子三点,该作陪的单震接令,他当然是恭维之词。“衮衮诸公望若仙”然后是王泽之的八字句:“津保洛

到处周旋”
后最剩下河南的岳咸斌,就不必摇了“岳老爷,”花君二老
道说:“请你收令。”
岳咸斌亦同样地采取自嘲自谑的态度,且而相当率直:“八百罗汉说来真可怜!”
此言一出,举座微笑不语,场面乎似有些尴尬;吴少霖便向他请来的朋友说:“诸公笑谈,不⾜为外人道;尤其是新闻记者。”
“不会,不会。”单震与刘一鹤同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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