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文人老耿来访
晚上吃了晚饭,婷婷要看电视,雨翔带她到公社二楼会议室去看电视。会议室里坐的是都公社家属或职工。七点整央中台新闻联播前电视是小孩子们的,等动画片放完了,就轮到大人们看了,看完新闻,接着看故事片,直到十点半看门的才把电视关了大家走人。雨翔刚看了会一新闻联播,旁边的老杨捅着他的手臂说你老婆叫你呢。雨翔走到走廊朝下看,秋萍站在下面说:“文化馆的老耿来了,你快回家,”雨翔听说是老耿来了,忙抱着女儿回家去了。
雨翔说的老耿,便是新安县文化馆《北山文艺》的编辑耿志华同志。雨翔最早接触到文化馆的人是他,那时雨翔还在天宝堂林场,他第次一写了一首诗寄给《北山文艺》,耿志华看后立刻回了一封热情洋溢和鼓励并要雨翔如何修改的信。雨翔接到信很

动,拿着信久久地着看信笺上红红的《北山文艺》编辑部几个字。他把诗改好后又寄给《北山文艺》编辑部,没过多久,雨翔接到了《北山文艺》杂志。从此后以,雨翔有机会到县城都要菗时间到文化馆找耿志华。回到县城在影戏院工作的时候,他经常到耿志华那里,拿些诗歌散文给他看。自从雨翔调到长安公社来后,他的工作

质变了,另个一原因也是为因有了家,文章少写了很多,也难有时间去文化馆。
耿志华见看雨翔回来了,忙起⾝

接。雨翔笑道:“哎呀,老耿,么这久不见你,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来玩?”
老耿憨笑道:“能上哪儿,还是不
了为这一期的《北山文艺》瞎忙。组完稿,编完了,还得跑印刷厂,排版,校对,直到杂志出来,发到作者里手。啥事都要己自做。”
“快坐,老耿。”雨翔示意老耿坐下,己自也坐下来。笑说:“在现兴大包⼲,能者多劳。老耿,你用不怕,导领不会亏待你的。”
“看你说笑话。大包⼲,是这农村的事,么怎改⾰也改不到文化单位来,何况文化馆是意识形态部门,不能搞承包,否则样这要出

子的。”
雨翔道知耿志华为人憨厚,做事一板一眼的。他一句说笑话却让老耿认真说地了许多认认真的真话来。雨翔想,是这在家里,是不在机关办公室,说话不必么这认真,方显得气氛活跃些。是于
道说:“管他承包不承包,那是府政的事。老耿,来,咱们喝茶。”
雨翔倒了杯茶递到老耿面前。老耿说你这茶浓,喝多了,晚上睡不着觉。他是北方人,不喜

喝浓茶,尤其是这一带的功夫茶。他穿着朴素,夏天穿着一件灰⾊的的确凉衬衫,下⾝穿着一件旧军

;冬天则是中山装。他的头发经已⽩了一大半,剪成一寸长,配上沧桑的四方脸,像个老将军。
秋萍在里边说:“阿翔,人家耿同志来了很久了。我说有啥事,就让我转告。耿同志说没事,就是来找你聊聊天,不怕,就等你回来。”实其,老耿来也没会一儿,她就去叫他回来。秋萍么这说,是想不
们他聊天聊得太久。
雨翔一听老婆的话,感

老耿么这有心,被他感动:“老耿,的真吗?”
“那有还假!”秋萍揷道。
“好,有时间,咱们好好喝杯酒。上次一和你是在‘桃园饭店’起一喝的吧?一转眼就是两个多月了。”雨翔对秋萍说拿那瓶莲花⽩来。婷婷

着⺟亲要玩扑克牌,秋萍便对雨翔说在食橱里,你己自去拿。
老耿见秋萍如此说,心下不好意思,忙道:“用不了,用不喝酒了,喝茶也一样。”
“不行,不行!么怎一样呢?文人见面,哪有不喝酒的理?何况你我又是不泛泛之

,就是平常咱们也要喝它三两口的,这会儿么怎不喝了?”
秋萍道知老耿误解了己自雨翔叫她拿酒她没去拿是想不让们他喝酒的意思,是于也对老耿劝道:“喝吧,耿同志,几时们你能聚在起一,又有时间的?不喝的话,他那瓶酒,也不道知啥时候才能喝光。”
秋萍的话,说得老耿和雨翔都笑了。雨翔起⾝去拿了酒和杯来,倒了两杯,一杯留己自,一杯给了老耿。老耿只喝了一杯,说:“不喝了,天晚了,喝了回不去。”
“晚什么,才几点?八点都不到。你怕醉啊?醉了我送你回去。再不然,睡在我这里。”
老耿推却不过,只好领了情:“只喝多一杯。”心想,我哪能睡在你这儿呀,这像什么话?
秋萍见他俩喝酒没啥好吃的,便下

,一边走一边说:“食橱里有还花生米,阿翔,你么怎给忘了。”雨翔拍拍脑袋:“对,么怎我给忘了。”秋萍拿了花生米来放在桌上仍回去和女儿玩牌。
这个老耿你别看他是北方人,就为以他会喝酒,这就错了。他喜

喝酒,酒量却是小的可怜。在家里,他要只呷上一两小口就心満意⾜了,就算品尝了酒,这时他会有一种神仙般的快乐感受,随着手指头一边有节奏地敲着桌边嘴里一边唱起京剧《空城计》来。他喝酒要的就是那种感觉,或者说是文人的灵感。在现,他拿起酒杯呷了一小口酒,在嘴里只停留了会一就咽下肚里去了。他顿感嘴⾆⿇辣,肚子里像燃起了一团火似的。他咂咂嘴,说:“这莲花⽩厉害,很久没喝这种酒了。”酒下肚话也多了来起。老耿接着说:“雨翔,你的大作发表了。在这里,你看看。”说着从地板上拎起个一黑⾊的塑料手提包,然后打开从里面拿出本杂志来递给雨翔。
雨翔接过杂志,只闻到杂志还散发着油墨香,里心喜滋滋的,却没翻开来看,把杂志放在桌上的一边,谦虚道:“几句胡诌的诗,贻笑方家。咱们不谈这个,喝酒,谈其它的。老耿,有什么新闻有没?”
“哈哈,你这人真逗。”老耿说“我的耳朵哪有你的灵。我在文化馆,天天与稿件作者打

道,哪里有什么新闻啊。比不得你,在记书区长们⾝边,近⽔楼台先得月,啥样的新闻有没。倒是你要讲一两件给我听听,让我开开眼界。”
雨翔听后亦笑,说:“这你就不懂了。记书区长们敢开玩笑?是都一本正经的,哪里有什么新闻听。家国大事小事,报纸杂志上天天见得到。咱们不谈远的,就说近的。如比说你和么这多的作者打

道,们他来自不同的工作岗位,难道就没一两件趣闻可讲?”
“哎,你这就难为我了。们你本地是不常说一句话吗,长安镇有多大?屙个庇都臭三天,有件小事发生谁不道知。”
“那这个世界岂是不太枯燥乏味了!”雨翔只好拿出双喜烟来,给了老耿只一,己自的点着来昅。
“也是不一件有趣的事都有没。”老耿把烟放在茶几一边,拈了几粒花生米往嘴里扔,边嚼边道:“我说一件有趣的事给你听。有一天,咱们文化馆的老⻩——”
“哪个老⻩?”雨翔揷嘴道问。
“有还哪个老⻩,就是⻩炎平啊。——那一天,老⻩手牵着个一长发穿花衬衫的人走进文化馆,旁人看到就暗中议论开了。说这个老⻩么怎会是样这的,也太不正经了,老婆在乡下,三天两头就回家,还要找个女的,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文人不像文人,有辱斯文。有说的比这还难听。说什么老⻩简直是⾊胆包天!还说,改⾰开放吗,也是不
么这开放法。众人说归说,却没人敢当着老⻩的面说他,这就是国中人

的特点。这个时候,老馆长到局里回来,就到我的房间。我那房间你也道知,从窗口往上望,可以把二楼老⻩的屋里看得一清二楚。老馆长走到窗口,吐了口痰到天井,然后抬头一望,恰好不早不晚,老馆长老⻩拍着穿花衬衫长头发的肩。那人坐着背向门,只见他的背和长头发,像个姑娘。老馆长一惊,忙转头对着我指着二楼老⻩的房间,小声问我,老⻩屋里的那个女人是谁?我说不清楚,旁人都在悄悄议论这件事呢。老馆长顿时变了脸,脸庞特别难看,酱紫⾊的。说这还了得,意识形态部门,哪能出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得去找老⻩。话刚完说,老馆长的⺟亲就进来了,说们你真是井底之蛙没见识,

瞎猜测。还说有一回,她在街上看到一位穿花衬衫的人男,笑人男也穿花衫。旁人说,那是番客,番客才穿花衫呢。们你这些人啊,也有可能是番客来了咱们文化馆,要给咱们馆捐钱盖房子。们你却在背后说人家的闲话,也不去招待人家,太不像话了!老馆长是个孝子,听了⺟亲的话,茅塞顿开,得觉⺟亲的话有理。不管他是是不番客,好坏进了咱们的馆,是都客。是于非要拉着我和他一块儿上去见见真人的面。上了楼,老馆长一面说辛苦了,一面打量那人,发现那人确实是个男的,心道他⺟亲好眼力,话没错,是于忙递烟敬茶的。老⻩在一旁,见老馆长么这殷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后向老馆长介绍那青年,说是这
我和同村的小后生,从深圳回来,写了一首诗,找我看,想发表,就是这首诗,说着把诗递给老馆长。老馆长接过诗哑然失笑,连说三个好,好,好!年青人求上进,这很好。老耿,你是编辑,和他谈谈,把诗给了我下楼去了。”
雨翔一边笑一边叹道:“是都穷疯了,想钱。说实在的,们你那文化馆哪里是人住的,家属一大帮,养

的养猫的,啥都有。人畜混杂,挤在起一,倒像是畜牧实验室。”
“你别笑话文化馆,们你这儿比们我那里也好不到哪里。”讲生活条件,老耿里心不甘被人数落,可也无奈。说:“没钱没办法。们我这些人又不会到外面去捞钱,有什么办法。”
老耿说起钱赚居然用了个“捞”字,如今说“捞世界”就是“捞钱”

时髦的,人们对金钱的观念完全变了。雨翔也有这方面的感慨。他既是安慰老耿,也是自我安慰:“你我这辈子,与钱无缘。没钱没烦恼。来,喝,把这杯酒喝下去。”
秋萍听见雨翔么这说,⽩了他一眼,心道没钱烦恼才多呢。柴米油盐酱醋茶,啥不讲钱?们你
人男
道知什么!有一天,秋萍了为要买条裙子给女儿,还跟雨翔吵了一架。雨翔说小孩子小,下一子就过了,不要么这讲究,得过且过,大了才买。秋萍却不依,说这算啥,就一件裙子。别人的孩子都穿着漂亮的⾐服,可咱们的孩子土,从来没穿过一件像样的⾐服,别说你我丢脸,婷婷在其他孩子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这回说什么也要买条裙子给女儿穿穿。雨翔分十生气,说你是这中了那门子琊?么这好虚荣。别人要么怎看么怎说,是这
们他的事。你有钱是吗?那你就去买呀,买它一大捆回来,连你己自也打扮,打扮得像狐狸精一样,好去招摇过市,当展品。他的话深深伤害了秋萍的心。她原来想说孩子是不你的,你当然不心疼,但这话秋萍没说。她不道知为什么他的思想还么这僵化,像用一把大钳钳住美害怕它表现出来一样。那一天,秋萍被气得连饭都咽不下。说的真,她何尝想不为己自打扮下一,穿上漂亮的⾐服,再去发廊烫烫头发。可是,发了工资,除了留下⽇常的伙食费,再买些⽇常用品外,就所剩无几了。终于连女儿的裙子都没买成,更不要说为己自打扮花钱了。秋萍想来想去,归

结底还是不
为因老公没本事,让家里人受穷、难堪。么这一想,不觉又瞟了一眼雨翔。
老耿喝了两杯酒,便不肯喝了。雨翔劝道:“这么怎行,才喝两杯。我这莲花⽩呀,是真货,刘记书特地送给我的,你放心喝吧,出了我这个门,想喝也不道知啥时候才有机会喝了。”完说又给老耿倒上一杯。
“好了,就这后最一杯。”老耿推辞不过,指着酒杯说。“你放心,和你喝酒的机会多着呢。就说下期的刊物吧,我想登些广告,为馆里增加些收⼊。为这事,我特地去找老馆长。你想老馆长么怎说,嗨,你想不到吧,真是个好馆长。馆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说你着看办,要只利国利民又有利于咱们馆的事你就做吧。哎,话又说回来,我是这自找苦吃。真要拉到广告,我是没办法,赶鸭子上架,能力有限。你说说,拉谁做广告,谁又愿意在你这县级小刊物上登广告,我里心全没谱。雨翔,你给我出出主意,帮帮忙,凭你这三寸利⾆,说什么也要给我拉一两个广告来登。”
“不行不行!老耿,你这山芋烫手,我可吃不下。没门没路的,上哪儿拉广告啊?”
“哎呀,你小子关公舞大刀,谁不道知你的本事?你别再推辞了。我呢,也是不⽩让你出力。拉着了,我有重赏,下期的稿费从优。稿件用不你写,我替你写,署你的名。这是不搞假啊,是你出了大力,为文化馆做出贡献,答谢你的。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雨翔,我写的东西,总不会辱没你的名声吧?”
“哪里话?你是大才子,谁不道知。六十年代初,你就在中山大学毕业了。要是不文⾰,你也不会到们我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别说你写的文章有辱我的名声,你是这抬举我啊!”
老耿听了雨翔的话,內心一时

动,⾎

速加奔流,全⾝热燥。心想己自命运一波三折,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又遇上了文化大⾰命,此因他怀才不遇,十多年来,和他

往的,有没
个一称得上是知心朋友的。这是不
为因他不愿掏出心肝和别人

友,而是他的处境,个一外乡人没人瞧得起他。雨翔没把他当外人,这让他很感动,心道己自真是不枉和他结

一场,认为知己。老耿刚想说什么话,却听雨翔说:“老耿,你去新安电器厂找吴志生,他是们我同村的,在那里当厂长。”
老耿喜道:“好啊,这太好了。们你同村的,你去最合适,省得我⽩跑又Lang费口⾆。你小子还说没门没路的。这事就么这定了,你去,把它搞定。”
“指条路给你,倒来

我上梁山。”雨翔戏笑道。
“你小子有办法,用不着我

。”
“好,碰到你真是没办法。我试试看,能不能给你拉些广告来。”雨翔也想在社会上试试己自的能力。喝了一口酒,然忽想起什么,把酒咽下肚里,想了来起:“上次我介绍的那位小青年写的诗登了吗?”
“登了,登了。你介绍来的,我还能不给登吗?雨翔,我要多谢你。事成之⽇,咱们庆功。”老耿说着话看看己自腕上的海上手表,道知很晚了,说:“来,喝完这杯酒,我得回去了。太晚了,妨碍们你休息。”完说把酒咕噜一口灌下肚,无论雨翔如何劝他,他都不肯喝。
老耿走后,雨翔拿起《北山文艺》翻了翻,欣赏了会一
己自写的《爱你千年一万年》诗:千年的月光照在我⾝上微风从山上吹过来听到远古的金戈铁马声听见了你那柔弱的音声在呼喊着我的名字让我快快来搭救你你那带着泪光的笑容孤独地伫立在城墙上凝望着远去的战马你的丽美在月光中绽放你回眸一笑狼烟四起多少英雄了为你撕杀你那千年多情的眼光引勾我坠⼊纷

的世界微风从山上吹过来抬头着看弯弯的月亮止不住思念一往情深红尘滚滚岁月如梭你那丽美的⾝影依旧让人心跳让人向往惨⽩的月光照在你⾝上轻轻叹息让我忧愁万千一点点的奋兴让我⾼嘲迭起我的心整颗都属于你我最亲爱的人儿我发誓爱你千年一万年永远守护在你⾝边看完己自写的诗后,他又想起张少平的诗登了就好,他也有个

代了。秋萍在

上催他觉睡,他只好脫了外⾐熄了灯上

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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